[原文]
苻坚将有大志,闻猛名,遣吕婆楼招之,一见便若平生,语及废兴大事,异符同契,若玄德之遇孔明也。及坚僭位,以猛为中书侍郎。时始平多枋头西归之人,豪右纵横,劫盗充斥,乃转猛为始平令。猛下车,明法峻刑,澄察善恶,禁勒强豪。鞭杀一吏,百姓上书讼之,有司劾奏,槛车征下廷尉诏狱。坚亲问之,曰:“为政之体,德化为先,泣位未几,而杀戳无数,何其酷也?”猛曰:“臣闻,宰宁国以礼,治乱邦以法,陛下不以臣不才,任臣以剧邑,谨为明君翦除凶猾。始杀一奸,余尚万数,若以臣不能穷残尽暴,肃清轨法者,敢不甘心鼎镬以谢辜负。酷政之刑,臣实未敢受之。”坚谓群臣曰:“王景略固是夷吾、子产之俦也。”于是赦之。迁尚书左丞、咸阳内史、京兆尹。未几,除吏部尚书、太子詹事,又迁尚书左仆射、辅国将军、司隸校尉、加骑都尉,居中宿卫。时,猛年三十六,岁中五迁,权倾内外,宗戚旧臣皆害其宠。尚书仇腾,丞相长史席宝,数谮毁之。坚大怒,黜腾为甘松护军,宝白衣领长史,尔后上下咸服,莫有敢言。
(注:始平,今咸阳市西北,是当时京师的西北门户,枋头,今河南浚县西南。)
[释文]
符坚要做一番事业,听说王猛名望,派吕婆楼请他。一见面,便情投意合。谈到国家大事,不谋而合,好像刘备遇到诸葛亮。后来符坚当了前秦王,以王猛为中书侍郎。当时,始平住有许多枋头西归人士,豪门贵族横行不法,盗贼多如牛毛,符坚把王猛派去当始平县令。王猛刚去,就宣布法治严刑,澄清善恶是非,禁止豪强欺压百姓。接着鞭杀一个坏官吏。有人写状子告王猛,有关司法部门调查后,用囚车逮捕王猛到京师监狱。符坚亲自审问王猛,符坚说:“为政之道,以德育教化为先,你上任不几天就杀人,何以如此残酷呢?”王猛说:“我听说过,菅太平之世用礼,治乱世用法。您不以我无才,任我去难治的地区为主菅,我谨慎地为天下除害,刚开始杀一奸人,还未动其余以万计的奸人。如果认为我不能除奸,我甘心赴汤蹈火以报答您的重托,然而您却说我杀奸人是酷政,我实在不能接受。”符坚对群臣说:“王景略真是古代贤相菅仲、子产一类的人。”于是赦免王猛,调升王猛为尚书左丞、咸阳内史、京兆尹。不久,授吏部尚书、太子詹事,又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、辅国将军、司隸校尉,加骑都尉,居中宿卫等。当时,王猛三十六岁,在一年之中连升五次官职,权倾内外。皇亲、贵戚、归臣都妒忌王猛受宠。尚书仇腾、丞相长史席宝,多次说王猛的坏话,符坚大怒,降仇腾为甘松护军,席宝为白衣领长史。从此,上上下下的人都慑服,没有人敢再说王猛的坏话。
[点评]
前秦氐族政权符坚,与汉族寒门王猛,相互结合,做出一番于国于民有益的事业,是十六国时期民族大融合中的一个光辉范例。
我国历史上的“十六国时期”,虽然战乱频乃,政权更迭,但客观上都促进了一次民族大融合。十六国政权中,有:匈奴、氐,羌、汉、鲜卑、巴氐、羯等七个民族,他们承前继后,执掌政权,带来各自的风俗习惯,和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艺术,以至土产种植。如至今流传的胡琴、胡瓜、胡椒等。在长达一百三十多年的“十六国时期”,各民族之间,既有矛盾,争斗的一面,又有相互学习,取长补短的一面。矛盾、争斗的一面是暂时的,事过境迁,物换星移;而相互学习、取长补短的一面,却是潜移默化,不可逆转的。于是,不少古老的民族,如氐、羌、羯、鲜卑等,逐渐消失了;有的民族壮大了,如汉族,通过通婚,融入不少民族的血缘,它早已不是原来仅囿于中原地带的单一的民族概念;另外,在一些边远地区,又新生出一些少数民族,如后金、契丹等。民族的产生、发展、和消亡,也如同水系的形成一样,相互汇合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而人类的生存,社会生产力的发展,始终是民族融合的永恒动力。